本帖最后由 小园香径 于 2021-12-27 09:58 编辑
母亲的生活圈子很小，偶尔陪她出门，常自己感叹跟不上时代了。确实，社会发展太快，长江后浪推前浪！
女儿很喜欢听七旬的母亲说说往事。母亲也愿意一次次地回味。尤其是1983年，那个发大水的年份。学生考试是不会被耽误的。15岁的哥哥也在那年的中考中取得了优异的成绩，被当时一中的校长提名要，但家里因为穷，且安庆师范学校四年补贴伙食费，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上了师范。在这之前的志愿填报中，因最后一张父母家庭成分调查表填写时，村子里的会计不在，就没有能及时上交到学校，所以志愿总表被学校落了下来。
在那个有些偏远的小渔村，父亲在邻队做事，无意中听到大广播一遍遍地播着同一个消息，竟是催自己速将儿子的家庭成分表上交到乡及学校的通知。父亲火急火燎赶回家，正在忙碌着渔具的母亲立马放下手里的活，找到村会计盖章，忙慌慌地拉着儿子往乡及学校的路上赶。太阳已经西斜，在那个发大水的年份，交通工具只有两条腿，母亲顺手抄起家门口的两根不长的竹篙子，以备摸水时用。如母亲所料，一路不宽的土路，有好几段被水淹了，只能蹚齐腰深的水中摸过去。没有水淹脚力好时一个多小时的路，因为大水的阻隔便慢了不少。快到乡政府的桥头上，有两个乡里面的领导，看到摸着水的母子终于来了，真是急的跳脚，盖好了拿在手里的印章，立即催母子二人快去不远处的中学。学校门口迎接的也是望眼欲穿的老师，千叮咛万嘱咐，一定要在明早的七点前送到城里的市教育局。并写好了详细的地址，交代写清了要走的路。此时的太阳已西沉，其实也早已过了下班的时间了。
紧紧攥着装着材料的大信封的母亲，从没上过街，心里更是七上八下。乡领导和老师殷切的话语在耳畔回响“赶去啊！若不能送去，你家儿子可就被耽误了，白考了！”她知道事情的重要性，一路蹚水回去找熟悉城里的本家亲戚吧，但一路的水路，来回又耽误了时间。还是去找前村的小姑爷家里人吧。虽然她知道小姑爷家在圩区，全村都被大水淹了，全部搬到小学里去住了，作为代课老师的小姑爷也因暑期的防汛保大堤去了。幸好他二弟自告奋勇地说连夜带母子上街。虽然他也不大认识城里的街巷，只是去过城里的一个亲戚家，所以大致是认识路的。用学校临时搭建的简易锅灶，张罗着给母子吃了点，便上路了。现在的母亲回忆说，那时应该有八点多了。
母亲不记得那时的月色，只记挂着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，还有那茫茫的水。路被淹了，就脱去外衣裹住信封高举着，三个人，一人一根竹篙子，一米五不到的懵懂瘦弱的少年扶着一米五的瘦弱母亲，在齐腰齐胸的水里，在似有似无的月色中，一点一点地，提防着深的河道和沟渠，凭着竹篙的摸索慢慢地向前。
一路的辛苦，算不了什么。摔倒了爬起来。毕竟进城了。在那个单位宽阔的门上挂着个大钟，时间指向11.30，继续随着亲戚赶向他的亲戚家。又是一段不是很近的距离，但不用摸水了，疲惫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。那宁静的夜里，那敲开的门，那人语声，是温暖的。安排好了第二天一早她家做瓦匠的儿子顺路带一程，然后再一路问人，因为他也不知道具体的地址。一路辛苦带路的小姑爷弟弟到另一家借宿了，第二天早上也有点事情，于是约好在教育局门口见。那夜窄窄的凉床上，母亲和女主人凑合地挤了一会，无眠。
天未亮便起床，在她家儿子顺了一段路后，母子二人继续找路。在那个没有手机，没有手表，甚至没有多少时间观念的早晨，问了好几个早起的人，才知道大致的方向，在指引下继续向前，终于问到一个知道教育局具体地点的人“向前走，拐弯处，那个破门进去，就是了”终于找到了目的地！见一个女子在外面刷牙，询问。那女子朝里面喊了声“*主任，有人找你！”一男子出来了，那眼神在瘦弱的母子身上停了很长的时间。估计那么个清晨，粗布土气的衣服还是脏兮兮，又显得单薄而瘦弱的母子，手里拄着篙子，两双眼睛放着光……那时他的眼神，35年都过去了，七旬的母亲还清楚地记得。现在想起，那眼神里，也一定有着吃惊，还有着关心吧。递接材料，递接着希望的那一瞬，一定是温暖的，也一定是不亦快哉的。对于母亲，也是值得记住一辈子的一瞬。
回家是在小姑爷二弟的带领下坐船回去的。大水的年份因为有了船而便利了许多。下午两三点，空着肚子的母子终于回到家，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竹篙子。没有音讯的家人真是担心坏了，那么大的水，那么长的时间，回来就好！几乎全村的人都围了过来，嘘寒问暖。 终于收到了录取通知书！那么大的好几个村子只考了一个！可以想象的荣誉，如山窝里飞出了金凤凰，自然是要庆贺的。左右本家及亲戚们纷纷送来了贺礼。有的礼品是一套牙刷牙膏和刷牙的杯子，有的是两元钱，最贵重的是四元钱的礼金。从没办过酒席的父母，张罗着买了几十斤的鱼，还有肉和豆腐，请奶奶和隔壁的小奶奶，热火朝天地烧了两桌子的酒席。老师也被请来了，顿时蓬荜生辉啊！ 那个黄昏和晚上，从小应该听母亲已说过很多遍了，也早已感情淡漠了。因女儿催促我写下了，也因记忆中那低矮的土屋仍在，那围过来的大多已作古的人们的欢喜曾感同身受过，有过经历，自然笔下会比完全没有乡村穷苦生活经历的人要顺畅一点，虽然文笔不咋的，情感也不咋的，但记录生活，杂乱就杂乱一点吧。 网络上常有人说如今的老人是属于素质较差的一代人，甚至说不是老人变坏了，而是坏人变老了…….确实，那一辈人，小时普遍经历饥饿，在物质匮乏、缺少教育的环境中长大，成年又经历大集体和文化大革命的洗礼，确实他们是过渡的一代人。是辛苦生活的一代人，更是吃苦耐劳、顽强的的一代人，也是淳朴的、容易知足的一代人。想一想，那时他们吃的苦，现在衣食无忧的我们确实生活在幸福中。 所以借用朋友圈的一句话：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！现在的幸福生活也是爸妈奋斗出来的，你将来的幸福生活也要靠自己奋斗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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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8-1-25 14:11:3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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