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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出《伪装者》，一干人物带着面具，在纷乱的大时代里你方唱罢我登场。这其中藏得最深、最顶级的伪装者，非明楼莫属。 善伪装者，或有过人的智慧，或有超常的能力，他们心思缜密，意志坚定，城府深不可测，仿佛身着没有死穴的铠甲，在博弈或对决中，总能立于不败之地。初看《伪装者》原著小说《谍战上海滩》时，明楼于我一开始就是这样一个神一般的存在，好像开了外挂分分钟玩儿死对手，虽然他也有各种感情的流露，但感情也尽在他的掌控中。这个人物需要仰视，让人敬畏，却总让人觉得不真实，不鲜活，不可爱。人总归是感情的动物，再理性再高能的人，抽离了情，人性也就不复完整，和读者和观众的距离就拉得太远，以至于无法在这个人物身上找到感动、找到价值、找到投射。我为这个人物捏了一把汗。 到了电视剧《伪装者》，随着剧情的展开，我惊喜地发现，原著中最让我揪心的这个人物，亦然成了最让我动心的人物。明楼仍身披坚不可摧的铠甲，但编剧往他的身体里，安插了软肋。这个软肋，就是情，亲情、战友情和爱情。每一份情，于明楼都是柔软温暖珍贵需要细心呵护的。当然，这种相对私密的情，和国家民族大义不尽相同又有关联，照剧中明诚的话说，国家民族大义那是信仰，而追随这种信仰的最终目的，是要人人都能安然地享受那一份份的情。所以，当大义和个人感情尖锐冲突之时，个体的牺牲，才凸显得如此的触目惊心。
以“死间计划”为例。小说中明楼是整个博弈的操盘手，也是“死间计划”的唯一制定人。弟弟明台虽是自愿选择进入军统为国效力，但选择他作为死棋之一，一开始就在明楼的计划中。“蛇蝎出巢”是他们第一次暗地里的合作，“密杀令”之后兄弟生隙，明楼虽然欣慰弟弟完成任务但却又为弟弟的大义灭亲之举怨愤不已。最后“丧钟敲响”，王天风原本只是死间计划中的诱饵，被明台骂死是个意外，明台一直都是那个计划中分量最重的死棋。虽然明楼有一双翻云覆雨手，有能耐瞒天过海最终救出明台，可是他想过没有，再高明的棋手也可能有失算的一招棋，万一他救不出明台呢？小说中的明楼，在亲情与大义的冲突中，自然而然选择了后者。 剧中的明楼仍然是操盘手，在外披着铠甲搅动风云，但一回到家，虽然没有尽卸伪装，却把对家人的脉脉温情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，对姐恭，对弟爱，在他们面前被打脸吃瘪也乐呵呵心甘情愿乐在其中。除了与他志同道合并肩战斗的阿诚，他想尽力守护他的家人，在乱世中保全他们的一份安宁。 编剧把明台进入军统改为了王天风的行为，明楼初闻此事震怒担忧，一向沉稳的他居然情绪失控在办公室砸了杯子，虽不赞同阿诚的抢人行动，但内心却实实在在地想借机把明台拉出漩涡，对幼弟的疼爱保护溢于言表。当明台被卷进死间计划几乎已无可挽回之时，他仍然做了另一套计划，为了保全家人，他把自己作为了那颗分量最重的死棋。坦白讲，他的计划不算上策，他在潜伏任务中的重要性，从功利的角度讲，要远远大于明台，牺牲自己保弟弟，是有情义但欠智商的做法。他的亲情，成为他的软肋，在亲情和大义冲突中，他竭尽最后的努力想保持平衡，因为他清楚地知道，按王天风的计划，他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把明台这颗死棋救活，一旦明台身死，他将失去他最珍视的亲人，他无法面对大姐，无法原谅他自己。所以剧中的明楼，在亲情与大义的冲突中，经历了痛苦、煎熬、犹豫和挣扎，这种张力所引发的戏剧感染力，较之小说更上了一个层次。 
再说明楼的爱情。他爱曼春吗？青梅竹马的情愫，少年时代的痴缠缱绻，应该都是两人抹不去的甜蜜回忆。乱世把他们划入敌对的阵营，虽再难续前缘，但明楼一开始也并非只是想利用她把她当作工具，他明里暗里给过曼春不少的机会，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贼，曼春在歧路上越走越远。小说中，曼春一步步踏入明楼亲手编织的陷阱，直到死都深信他还爱着他，她是崩溃疯狂后自杀的，明楼念及旧情在她的头七叫阿诚买了些纸钱去焚化了，仅此而已，无话可说。曼春双手沾满鲜血，她的死是咎由自取，虽有旧情，但明楼心里也因此可以减去不少的负疚。 而电视剧中，编剧对曼春的狠毒不减笔墨，但也极力铺陈了她对爱情的执着，也因着这份情，她始终被明楼牵着鼻子走。编剧这回没有让她稀里糊涂的死，而是让她清楚地知道了明楼对她的利用，激发出她爱到极致便恨到极致的行为，把全剧的故事又推上了一个高潮。最后明楼亲手撕了曼春。不能不说，这场戏拍得非常的经典：没有背景音乐煽情，明楼默默站在曼春的尸体前，看着她不瞑的双目，竟然挪不开腿。明楼眼里有太多的五味杂陈，曾经的明媚热烈，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。春曾来过，花曾开过，但一切已回不去当初，十六岁那个雨夜他们就已分道扬镳，殊途，终不能同归，而她的生命，竟由他自己亲手终结。这惨烈的一幕，可能也终身难以从明楼的记忆里抹去了。 
最后，大姐也死了。乱世中难得的脉脉温情，明楼虽然竭力守护，却如狂风中美丽却柔弱的花朵，瞬间被生生揉碎。明楼这个博弈中操盘的顶尖棋手，在棋局终了时，他赢了。棋子各自零落，而赢得整盘棋的明楼，毁家纾难。当最珍视的亲人失去时，才痛觉曾经有多幸福，现在就有多伤痛，回不去的远方，是家。明楼唯有在暗夜无人处，独舔伤口。 大姐最后是死在日本人枪下，其实，从戏剧冲突的张力来讲，如果编剧把大姐的死设计成混战中死于亲弟弟明楼之手，实则远比死在敌手更能证明他付出的深刻与惨烈，更能证明他作为一个伪装者的悲壮和价值，没有比悲剧的色彩更难挽的遗憾了。只是编剧是一个温暖善良的女性，终不忍心如此残酷地让已经背负了太多的明楼坠入万劫不复之地。 历史中像明楼这样的伪装者很难得到善终。就像剧中明楼自己说的，他最大的渴望，就是活在阳光下，而当迟来的阳光穿过黑暗时，他们往往已经看不到了。当铠甲脱下，柔软的内在早已千疮百孔。 这样的伪装者，我们敬，更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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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5-10-10 14:46: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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